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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附魂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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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君離,你需知曉,你娘已…不在人世。”衛赦略顯僵硬地攬著小團子,劍眉微皺,試圖盡可能在不刺激到兒子的同時,告訴他真相,“你娘名叫阿姝,乃是為父爐鼎。為父先前素好顏面,故而才騙你道你娘親早逝,實則她一直住在後殿之中…”

“爹爹!”小團子含著手指仰頭問,“什麽是爐鼎?爐子用來上香鼎用來做飯嗎?所以娘親是廚娘嗎?”

衛赦垂眸,看著小團子水汪汪的杏眸,良久方道:“……嗯。”

“仙君爹爹,你這樣也太壞了,怎麽可以因為娘親是廚娘就嫌棄她呢?阿離最喜歡娘親了!她經常來阿離的夢裏,給阿離好吃的,爹爹就從來沒有給過…”小團子擰巴擰巴手指頭,低著頭嘟著嘴巴小聲說他壞話,滿以為自家爹爹聽不見自己說話,卻突然感覺自己後腦勺被輕拍了一下,頓時不由“哎呦”了一聲。

隨之而來的還有仙君爹爹低聲的輕斥:“你這蠢孩子。修真界人心險惡,為人立世自應多戴一副面孔,若是對某人心生不滿也應不露聲色,暗中蟄伏找準時機一擊斃命,怎可當著別人的面洩露情緒?此次幸好是我,若是旁人在此,只怕你輕易脫不得身。

小團子可憐巴巴地眨著大眼,圓滾滾的小身子在爹爹嚴厲的目光下又開始顫抖起來:“爹…爹…,為什麽要天天戴面具?不覺得憋氣嗎?不會熱嗎?”

衛赦看著懷裏吮著手指頭的小團子,鳳眸之中罕見浮現出一絲無力來,只得道:“罷了。”

他掃一眼小團子沾滿口水的手指頭,眉眼之間閃過一絲嫌棄,雙手本已經下意識地想把小團子放下,猶豫一下,終還是拿了一塊帕子替他擦起手來:“君離你且記住,為父一生之中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娘親,所犯罪惡罄竹難書,萬死難辭其咎。”

他緩緩把小團子的腦袋按進自己懷中,不讓他看到自己眸中深淵般黏稠陰暗的情緒,嗓音一如既往低沈動聽,卻已帶上難以解開的失意:“本以為重來一次或可設法抵消些許罪惡,只可惜,為父已經永遠失去被拯救的資格了。”

“爹爹?”小團子一臉茫然地感受著仙君爹爹溫暖強健的懷抱,只覺得自家在做夢一樣。

迷迷糊糊犯困間,小團子似乎聽到自家爹爹這麽說:“日後,你便回來跟著我修煉吧。彌補不了她,我總得讓你成為值得她驕傲的人。”

祭天典禮如約而至。

蓮華仙子揪著手裏的帕子,癡癡看著南華仙君修長挺拔的背影,看著他鑲金邊黑袍在風中翻滾,看著…他手中牽著的小小孩子。

“紅袖,如果…如果是宣布與我的婚訊,赦哥哥需要把衛小公子一同帶上祭臺嗎?”蓮華蛾眉輕蹙,不知為何,她心底不安之感愈來愈嚴重,讓她坐立難安。

赦哥哥這些天對她的避而不及,偶爾目光遙遙相對時對方眸中的冷漠,讓她無數次不由自主地懷疑,是不是,是不是他已經知道了什麽。

她只覺得有一股寒意從心窩往外慢慢地溢出來,渾身的膚肉不由自主地緊繃著,她的呼吸都急促和粗重起來,細密的汗珠開始浮現在她額角,一雙秀眸之中隱隱有什麽似要噴薄而出。

旁邊的紅袖睜大雙眸,驚恐地看著自家小姐額角隱隱浮現的黑筋,口中連忙安撫道:“不會的不會的,小姐,您成為仙君的道侶,自然就是衛小公子的娘親,仙君把小公子帶上去,是對您的體貼呀。再說,再說,木遠仙君不也說了,仙君定是因為您而祭天的呢!”

“是嗎,是嗎…是這樣嗎……”蓮華仙子低聲輕喃著,秀眉輕蹙,美眸求助般地看著紅袖,“你說的都是真的嗎?”

“小姐,奴婢不敢妄言。”紅袖信誓旦旦。
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蓮華這才綻開笑顏,緩緩松開手中皺成一團的帕子,轉而殷殷看著祭臺上的男人。

而旁邊重新站回她身後的紅袖,低垂的面容上卻已經是壓抑不住的恐懼和倉皇,那雙縮在袖子裏的手,一直微微顫抖著。

小姐,小姐方才的癥狀,莫非,莫非是……

先前為了在小姐面前邀寵,她才大膽說出那番話來,若是,若是南華仙君此次祭天真的不是為了小姐,那她豈不是……

紅袖面色慘白,隨著眾人的目光擡起頭來,一同仰望著祭臺上衣袖翻滾的南華,只盼那高不可攀的男人接下來的行動能救自己一命。

“杏紅。”

熟悉的低沈男音傳到櫃臺上正埋頭算賬的大姑娘耳裏,讓她頓時就停了手上活計,擡起頭驚喜道:“鐵牛哥,你回來啦!”

“嗯。”封聞秉點點頭,問道,“龔叔龔嬸兒身體可還好?”

“好得很哪!天天搗鼓這搗鼓那,跟個小孩兒似的。”杏紅哭笑不得地朝他搖了搖手上的算盤,“這不,今兒又把賬本甩給我,拉著娘去放風箏去了。真是的,老大不小了,還學人家小年輕蜜裏調油似的,也不害臊。”

封聞秉笑了笑:“你這說話的口氣怎麽跟上了年紀似的,這麽操心倒是讓人覺得你才是老爹一般。”

“可不是我跟個老媽子一樣跟在這兩人後頭管吃管住管算賬,還得跟個大蠟燭一樣招人嫌嘛!”杏紅口裏抱怨著,臉上的笑意卻是止都止不住,“好了不提那兩個不害臊的,鐵牛哥,你過來是想要點啥子?我這兩天剛漬了點糖醋蒜,不是什麽好菜,但勝在開胃健脾,你幫我帶點給陸婆婆,讓她幫著嘗嘗味道。”

說完,也不等封聞秉反應,手腳利索地就打開櫃旁的大缸,用小勺舀了滿滿一碗出來,濾掉汁水,用油紙包了塞到封聞秉懷裏。

糖醋和大蒜獨有的香味十分醒鼻,惹得杏紅店裏的食客們紛紛嗅著味道朝櫃臺看去。

“嘿!你這丫頭!怎麽不給你張叔來兩口那糖醋蒜呢?”賣豬肉的張屠夫一臉戲謔地朝杏紅擠了擠眼睛,“莫不是有了情郎就忘了旁人不成?”

一語眼罷,大家均都沒忍住笑出聲來。

“張叔!你別亂說!”杏紅被打趣得滿臉通紅,卻還是強裝兇悍地叉腰道,“我只是,只是因為鐵牛哥難得回來一次,陸婆婆又經常照顧大家,我,我才……”

“哦~這樣啊…”食客們拉長了音若有所思,臉上的笑意怎麽都有點不懷好意。

“你,你們!”杏紅“哼”了一聲,“再打趣我,那糖醋蒜以後可別想嘗到味道,我留著自己吃了!”

“別別別!⌒雍烀米櫻我們不說了不說了!”聽她這麽一威脅,眾食客這才安分下來。

“真是的…一群人沒一個正經的。”杏紅抱怨著,垂著眸子,面對著封聞秉的臉蛋有些泛紅,“鐵牛哥你別理他們。”

封聞秉只是點頭,道:“兩斤鹵牛肉,半斤豬耳朵,十個獅子頭,再來一份紅燒肉,一碗鴿子蛋,兩壇青梅酒,再來二十個饅頭。”

杏紅一楞:“點這麽多啊,鐵牛哥,家裏是來客人了?”

封聞秉又點頭:“母親請了新搬來的鄰居。”

“是新搬來的主仆兩個嗎?”杏紅頓時瞪大了眸子,“其中一個還懷了身子?”

“是。”封聞秉問,“你也知道?”

杏紅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:“如此出眾的兩個人,我怎麽會不知道。”

“我也知道,她們剛搬來那天,我還碰巧看見過,呵!那可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。”張屠夫一聽他們聊起陸婆婆的鄰居,忍不住接了口,“尤其是尚在孕中的那名小娘子,真真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,逢人未語三分笑,實在是討人喜歡。”

“那個叫藍離的小丫頭也規矩得很,你幫她一個忙,她還會朝你行禮道謝,那動作,說不出來的雅致,一看就是大戶人家□□出來的侍女。”另一個食客也跟著後頭道。

這句話下來,就像是被點燃的火苗一樣,大家均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。

“不過我覺得還蠻奇怪的,咱們這窮鄉僻壤的,怎麽會有這樣的金鳳凰願意跑過來住下呢?”

“聽說啊,是這位阿姝姑娘和男子有了私情,未婚先孕,不得已下才只能逃出來到咱們這裏養胎。”

“休要胡說!我前幾天才聽說,這阿姝姑娘的丈夫病死了,她傷心欲絕,怕待在老地方對腹中孩兒不利,不得已才決定出來游山玩水,放松心情。”

“兄臺所說極是,我看那位小娘子雖美貌絕倫氣質高雅,奈何臉色蒼白,明顯帶有身體虧空之癥,只怕身子骨實在不好啊。”

那廂食客還在八卦,這邊杏紅卻不管他們,只是徑自把封聞秉點的吃食包好給他,問了他另外一件事:“對了,先前聽說你想遠赴邊關從軍,結果怎麽樣了?”

封聞秉沈默了片刻,方道:“我娘寧死也不同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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